近日,我找到《档案柜》栏目,向记者讲述了60多年前的一段难忘的青春岁月。
我今年80岁,退休前是一名中学数学老师。于1954年考入常州三中高中部,1957年高中毕业。60多年前的三中求学生活,是我这一生中无可替代的最快乐的时光。虽然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友,但很想将母校那年轻时纯朴而美丽的容颜回忆出一点,以志铭记。
在当时很稀罕的足球场上踢球,在图书馆读苏联小说
三中的前身是辅华中学,1953年搬到博爱路上博爱门内侧的原“放生寺”旧址。学校西面是一片农田,东面、北面原是古城墙,那时已只剩下断垣残基,围绕城墙边的是古老的护城河。
由东向西过博爱桥约20米右拐,就是三中,校牌“常州市第三中学”是苍劲而别具一格的“钱体”——常州名门望族钱氏独创的书法。进校门向北大约100步左右有一幢二层楼房,是原来“放生寺”的大雄宝殿,改造成了教师办公室,二楼则是学校唯一的女生宿舍。
我当年进校时,高中部只有三个班。高中部在离校门一里多路的青砖红瓦的新教室内,教室南面是兼作足球场的大操场——那时足球场在常州还很稀罕,是让其他学校的学生眼红的地方。而我就享受着这份美好,下课后我就会和一群喜爱运动的伙伴们,在足球场上恣肆地踢球。我们享受着那份挥汗如雨的惬意,有时一个漂亮的进球引发众人的欢呼,欢呼声响彻云霄。青春的热情,青春的汗水,是我一辈子难以忘怀的往事。
还有一幢很令“三中人”骄傲的建筑是大会场——大理石地面,红漆门窗,还有一个漂亮的舞台——当时省常中都只有一个毛竹搭建的大会场。大会场的二楼是图书馆和阅览室,高中三年,我和同学们读了大量的(前)苏联小说,《卓雅和舒拉》《青年近卫军》《静静的顿河》等都借自这里,我后来对文学的爱好也发源自这个“宝库”。
那些才华横溢的“先生”,让人怀念不已
上世纪50年代初,三中堪称名师荟萃,“常州三杰”之一的张太雷的女儿张西屏当时也在三中初中部执教。
高中部更是名师云集。常州名人钱小山先生曾教高一甲班语文;教物理的先后为任仁先生和金一鸣先生——新中国成立之初,不叫“老师”,仍叫“先生”。有同学说,任仁先生看的物理教学参考书都是英文原版的,同学们特别膜拜。金一鸣先生当时刚从华东师大毕业分配到三中,课上得好,人也年轻潇洒,浑身充满活力,打得一手好排球,后来,成为市教育局领导。还有一位郑先生,据说是中央某局很优秀的英文翻译转行来到常州改教俄语的,个子不高,冬天常趿拉着一双大棉鞋,在办公室常喜欢嚼着满嘴茶叶,状甚滑稽,颇有名士风度,也深得同学们的爱戴。
而最让我怀念的,还是高二、高三时的班主任杭甄先生。我非常非常想念他!如果他还健在,真想去看看他呀!杭先生是一位博学而严格的老师,教化学,高二时还兼教代数三角。他戴一副厚似瓶底的近视眼镜,外表严厉,同学们都有点怕他。杭先生管理学生严格,教学水平高,我还记得,自己高二时的代数三角,报告单上的总评成绩是100分,那也是我学生生涯中唯一的一次。其实我上初中时,因为生病,代数根本没学过,且是一个特别贪玩的学生。可是我被杭先生的博学深深折服,那颗贪玩的心也开始渐渐收拢了,我真切感受到一个品德高尚,学识渊博的先生对学生的影响是多么大!
然而,谁也没有想到,这么严谨而优秀的先生,被卷入了残酷的政治斗争中。等到杭先生再次“出山”,那已是“文革”后恢复高考的1978年了。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低谷吧,可杭先生对教学的那份执着和热爱,让杭先生如高山一般,令我仰望。
60多年前的高中生,体育课上就教打棒球
三中的体育是有传统的,曾出过杨伯镛等一批篮球高手、百米跑11秒的朱志泰、“苏锡常三教头”之一的国家男排主教练邹志华(另两位是苏州的袁伟民、无锡的蔡振华)。
冷独耐先生、巢仲元先生是当年三中的两位颇有名望的体育老师。冷先生有着三国时期关羽一样的“面如重枣”的脸,且身板壮实,每每看到他牵着绳子教学生练“空手翻”的时候,就自然会联想到在同学们中盛传的他那传奇的“斗牛”故事。他家在常州城北农村,有一次水牛发狂,扯断了套在牛鼻子上的绳索在田野里狂奔,无人敢上去阻拦。当时冷先生刚好休假在家,目睹了这惊险的一幕,毫不犹豫地迎上去,迅捷地抓住了牛角,硬生生地把牛顶着倒退了两步,牛被乖乖地制服了。
巢先生是一位充满热情的年轻老师,将课外体育活动组织得有声有色。除周六外,所有同学每天都要参加课外活动,课外活动时不允许一个人在教室看书或做作业。五天课外活动中,有一天为文艺活动,唱歌或跳集体舞,其余四天是体育活动,球类、田径、器械轮流排。巢先生上的体育课,内容丰富且充满情趣,很多体育项目都是我这个来自农村初中的孩子闻所未闻的,例如棒球的“跑垒”、“一垒”、“二垒”等等,就是那时学到的。工作积极敬业的巢先生,后来曾担任三中副校长。
母校真是根深叶茂,名师荟萃,作为一名学生,我深感幸运和幸福。
每周的电影、春天的野餐……
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学习生活,丰富多彩。那时,我们每周到“大光明”看一场电影,但凡有新片放映,“大光明”的憨厚的推销员大叔就笑眯眯地来了,大家就知道又有新电影看了。学生会经常在周六晚上开展游艺活动,有“钓鱼”、射击、游戏宝盒等各种游艺项目,叫人乐而忘返。春天,团员们还挑着锅碗瓢盆到淹城遗址去野餐。学生篮球队也经常到工厂去和工人比赛。
每逢国庆、元旦等节日,学校常会举办文娱会演,师生都参加。当时教务处有一位仪表出众的戴眼镜的先生,表演了朗诵《半夜鸡叫》。他那带有磁性的悦耳的男中音,和他模仿“周扒皮”、“高玉宝”的惟妙惟肖,给大家留下了难忘的印象。
50年代,我们就可以有如此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,现在看来也着实让人羡慕不已啊!
我们很多同学都考上了大学,后来成为了工程师、医生、老师、机关干部……至今同学们相聚时,回想起在三中度过的三年愉快而难忘的青春岁月,都觉得那是我们一生中无可替代的最最美好的时光。往事如烟,虽已逝去却永生难忘!(文:57届初中 胡德铨)